十三夜

我的朋友月亮升起:她今夜美丽,但她什么时候不美丽?

乱寂春日祭54h【4.15 21:00】爱情诞生在臀部以下

乱寂


预警:俄狄浦斯情结有/mob有/部分捏造


全文9k+,见置顶



他确定他听到了,在一个阴冷的冬日夜晚,神奈备衢跪坐在地板上时,他双膝的皮肤紧贴着棕木地板,他敏锐地察觉到夜里碰撞的震颤,像触碰到风中的一缕蛛丝。他清楚那声响的缘由,因为不久之后,隔着两道房门与空旷的客厅,他养父的叹息像一缕升腾的烟雾飘忽不定,幽幽地钻进他的耳朵。他跪坐在地板上,地暖烤着他睡衣的裤脚,他疲惫地依靠着床。窗帘被什么人死死地拉上了,他不知道今晚是否会有月亮。


早上的时候,饴村乱数兴高采烈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看着这个小个子男人骄蛮地去拉扯神宫寺寂雷的大衣,那时他就知道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于这个夜晚。他们围在同一张桌边吃早饭,神宫寺寂雷穿着围裙从厨房探头,关切地询问他稍后是否要去参加实习观摩活动时,他的汤匙在空中经历短暂地滞留。神宫寺的声音柔和而平静,他向他这边望去,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由是他明白这是先生发来的委婉的暗示:他并没有在先生面前提起过此事,然而先生显然要比他更重视他的选择;饴村乱数俏皮地冲他眨眨眼睛,他又明白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应有选择的权利。他的汤匙静静落入粥中,他向先生点头并表示自己为无法陪伴先生度过难得的休息日而感到抱歉。神宫寺寂雷向他微笑着轻轻摇头。神奈备衢的目光沉落下去,他知道,比起他的意愿,先生更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临走时,神宫寺倚靠在玄关,侧头摆出那意义模糊的动作并嘱咐他要注意安全,不要回来太晚,饴村乱数则热情地扑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他行色匆匆地从先生的那间公寓逃离,又在新宿街头不知所措地游荡。一路上他琢磨临别时那句告别语的含义,它用意模糊,就如先生摆出的单手支头的动作一般意义不明。他想先生其实应当是不希望他早些回来的,而思绪飞舞的那一刻他又感到愧疚,他不应怀疑先生对自己的一片好心。可饴村乱数那双含笑的蓝眼睛在他面前闪过,一瞬间他当真陷入了迷茫。


他如一只幽灵似地飘进医院,又如一只幽灵似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神奈备衢明白,他的养父同饴村乱数的关系正是一株乔木的幼苗,它在雨后迅速抽条,生长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而他神奈备衢正巧见证了它的成长。可在一切将要到来的这天,他又怅然若失,仿佛被一些东西永远遗失在了某个角落,仿佛这么多年来自己被一些记忆所欺骗,他没来由地感到哀伤与疲倦,又没来由地感到不安与恐惧,在寂静的角落,失落已久的寂寞又捉住了他。


他想他同他养父的关系确实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改变。不同于一粒种子的发芽、一株银杏的生长,它的改变源自于一朵云、一阵风,源自于饴村乱数出现的那个玫瑰色夜晚,源自于他养父情愿打开的那扇门。他们同饴村乱数相遇的第二年,他们回到新宿的第一天,在一个暮光闪烁的夜晚,他的养父将他娇小可人的新搭档迎进屋中,在常坐的沙发的一隅,饴村乱数钻进他养父的怀中若无其事地把玩对方的长发,将它们缠绕在指尖而后编织出一条松松垮垮的麻花辫。他的养父微笑着翻动手头的书,纸页摩挲发出沙沙声,湿润的空气中飘满栀子的香甜。也许其时他正站在他们面前,也许其时他只屏息悄悄窥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幅画面清晰且永久地刻进他冗长的回忆中,像一扇镶嵌在蛛网罗布的教堂里的琉璃彩窗。一刹那他恍惚失神,他斟茶的手颤抖,茶水流落桌面,在他养父担忧的问询中颤抖着翻滚,又一滴一滴溅落。


那个夜晚过于静寂,它潮.而漫长,像他在南洋战地里挨过的一个又一个夜晚。四年前,神宫寺寂雷的到来让他走出了战地的梦魇,而四年后,他们回到新宿,在这栋双人公寓间,神宫寺寂雷又引他回到了无眠的夜晚。


他同神宫寺寂雷搬入这座公寓的时间不过两年,在他们同饴村乱数相遇之后,在TDD成立之前,正处于一个微妙的节点。战时他们都住帐篷搭造的临时处置点,夜里一张薄毯上横着四五成年男人。而即使是在这些大兵之间,神宫寺寂雷也显得过于高挑。午夜梦回,他瞧见他的养父安静地躺在局促的一角,蜷缩如婴孩。而他正紧贴他躺着,轻浅而温热的鼻息几乎落在他的耳垂。饴村乱数出现的那天,空间被重新分割,只不过他的那一份始终如一,而饴村乱数在夜里钻进他的养父的怀中,蜷缩如同婴孩。他一度感到无言的怅惘,夜里神宫寺背对着他,长发散落如同流动的瀑布,他那份动荡的情绪倾泻而出,又与神宫寺的发缕汇入同一条河流。战后他们回到这里,他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房间,而饴村乱数有了属于他和寂雷的一个夜晚。他感到有什么在改变,像太阳沉落、月亮升起,一切顺其自然地更迭,他养父的身影越来越远,而他在这分割的空间中短暂地迷失:他被困在这间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困在无数个独属于自己的夜晚,于是他蹲坐在脑海中的那座黑暗的殿堂,透过那扇彩窗,他看到屋子里洒满月光,他的养父与饴村乱数正相拥而眠。


他不知道饴村乱数到底在他的养父身上花去多少功夫,但他知道为了出现在门前的这个清晨,饴村乱数花费了整整两年。傍晚的时候,他并没有用那串神宫寺交给他的钥匙,他站在满是夕阳的走廊里迟疑着叩响了房门。不多时,他养父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前,填满了一半门框,那些鲜艳的夕阳的光影倾洒入户一下子照亮神宫寺的容颜,在那双蛇一般敏锐而含笑的眼睛中神奈备衢察觉到了一丝刹那即逝的失落。饴村乱数从神宫寺寂雷常常静坐的沙发上弹起,蹦跳着从神宫寺的腋下磨蹭着钻过,神宫寺低头望他仿佛凝望一只乞食的小兽,水红的光影斜来,那双锐利的眼眸里又落入了夕阳的柔和。神奈备衢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抠紧了手心里那串钥匙。那一刻神宫寺寂雷的目光凝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个节点在他脑海中电影似地反复回放。他突然明白过来,其实只消一个吻,他的养父便心甘情愿同饴村乱数度过一整个随心所.欲的夜晚。


然而这同样使他困惑,饴村乱数的出现是如此诡异而不合时宜。几个月前,那场不容原谅的罪恶发生时,他在夜色骤起时接到一通陌生来电。他匆匆赶去医院,颤抖着签下名字。几小时后,在洁白的床褥间,他看到先生为纱布包裹的累累伤痕和疲惫而憔悴的容颜。神宫寺寂雷像婴孩学语一样艰难地张开嘴,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嘶嘶声,最后他终于连缀出沙哑的句子,恳求自己协助他向饴村乱数隐瞒事情的真相。而神奈备衢制止了养父扭曲的低.吟,他说饴村乱数安然无恙。他请他放心,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落,而他的养父握住了他的手,将它轻轻贴在额头。


就像他无法拒绝先生渴望与饴村乱数独处的暗示那样,他无法拒绝先生隐瞒饴村乱数的恳求。事情发生的那个傍晚,他接到电话的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时他正泡一壶乌龙茶,就像两年前的夜晚一样,从桌边站起的瞬间他打翻了一盏茶杯,只不过这次脆弱的瓷器坠落,留下了无法挽救的破碎的残骸。他听到先生沙哑却温柔的断断续续的轻语,联想到他刚刚经历的不幸,神奈备衢喉头哽噎。而神宫寺寂雷恳求他向饴村君隐瞒事情的真相,他不说话,他却感到愤怒:他的养父将信任的担子放在他的肩头,而那道柔和的目光又望向了别处。


就像神奈备衢无法拒绝神宫寺寂雷的恳求那样,神宫寺寂雷也无法拒绝饴村乱数的恳求。


尽管距离那场意外不过三十余个日夜,尽管神宫寺的身体刚刚隐去伤痕,可饴村乱数捉住了神宫寺的手,用脸颊触碰它并在指尖留下了一个吻。他向他提出要求,他们最终还是袞进了属于彼此的夜晚。神奈备衢清清楚楚地明白,即使那场不幸没有降临在先生头上,那些秘密没有被播撒在暗影间,他们依旧会在某一天里决计一同走进那个夜晚。


这一晚,神奈备衢跪坐在地板上时,那些声音从隐秘的角落传来,像汩汩夜声,冲撞着窗棂的某处,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旋往返。高昂与低沉的...纠缠在一起,它们起起伏伏,最后在他养父的.中...。躺在床上时,神奈备衢知道他原本可以从这漫长的夜晚逃离,他本可以选择到别处留宿,将他们两个留在本属于他们的空间。但当他踏上电车,天色黯淡下来,他望向窗中的倒影,仓促之间它同无数次出现在门前的饴村乱数的身影重合,他鬼使神差地想要确认这场注定将要发生的征服。而随后他突然想到战时出逃的那个夜晚,神宫寺寂雷将他从梦魇中抢出时,神宫寺寂雷的出现本身何尝不同于一朵云、一阵风,他来到他的梦中,像饴村乱数那样,为他的生命带来改变。


后半夜他终于睡去,隐约察觉有什么人轻手轻脚地打开他的房门。蜜色的光从门缝溜进来沾湿他的睫毛而后消失在他养父的呼吸声中。他睡得极不安稳,他感觉自己做了场很长的梦,从他第一次遇到神宫寺寂雷开始,到他望见神宫寺和饴村乱数的。终结。梦里神宫寺雾一般的长发包。裹住饴村乱数的身体,他的养父......,在饴村乱数身上缓慢地沉落,如同一只漂流的鲸或一条游弋的蛇。他依旧跪坐在地板上,只不过这次他们处在同一个维度,分享同一个空间,他面对床榻跪坐,在神宫寺寂雷的......中,他面对那扇琉璃彩窗,像亨利四世一样忏悔,等待额前落下一枚原谅之吻。



他们是六个人,而他只一人。他们叫嚣着把枪管塞进他的口腔,冰凉金属刮伤了他的上颚。他的双手被死死捆住,他们将他掼倒在地,水泥地上的碎石又刮破了他的侧脸。他们思撤他的衣服,他的外套、他的底衫、他的长裤......他们轮流......,而他死死咬住嘴唇。


那个傍晚以警车的鸣响作结,可就像他们留在他身上的伤痕,这件事故所留下的痛苦也许明日就销声匿迹,也许将会伴随他终生。他再度回到新宿家中的那个周末,饴村乱数向他发出邀请的一刻,隔着一层..与一条长裤,那些伤痕仿佛苏醒了似地隐隐作痛。一种隐秘的忧愁在神宫寺寂雷的心中纠缠,他竟心神不安,思绪纷乱,而当他从厨房中探头,他又不慎同养子的目光撞了满怀。于是他突兀地提起了医院的实习任务,他试图委婉地表达独处的念头,而又后知后觉这不合时宜的话题无异于驱逐的信号。他在玄关送衢,他向他传达期望他早些回来的愿望,可衢向他微笑,他瞧见这孩子眼中的一抹忧郁,他明白自己又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指针滑过的一刻,那扇门在他面前合上的一刹,他感到那抹忧郁又回到了自己眼底。他想到他朋友说过的话,疏于情感的理解表达之人总会困在象牙塔,而不幸的是,也许此时此刻他正在塔顶无望逡巡。


在他面前正有这样四堵透明的墙,它们坚不可摧,将他从什么人的身边隔离。战时他曾收到神奈备衢的石榴花,在一个围着篝火休憩的甜蜜夜晚,有人哼唱着战歌,神奈备衢在人群的簇拥下向他走来,将石榴花别在他的胸前。紧接着他向他行军礼,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他,跳跃的火光落在他们脸上,他们快活地唱起了战歌。歌声婉转悠扬,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在战前,那曾是一首情歌。


就像出现在他面前的神奈备衢、那朵出现在他胸前的石榴花,他们来到他身边,怀着篝火一样跃动着的热情。然而这份热情属于所有人,火光照亮他们的面容,篝火一般跃动的热情簇拥着、推搡着将他的养子与这朵鲜花送去他的身边。他们望向他,正看到他璀璨的功德,他们唱起战歌,而他们不知它也曾是情歌。


一天,生死攸关的一刻,一抹亮色出现在神宫寺寂雷的视线中。不同于出现于温暖火光里的他的养子,饴村乱数的出现像一枚横冲直撞的乐符,他强行挤入定本的小节中横冲直撞,撞碎了那些黑白分明的音符。在饴村乱数身上,神宫寺寂雷看到的正是一种孩童般的骁勇,一张未书写战歌的白纸,一个不安分却协和的音程。他向他走来,若无其事地穿过那堵墙,他向他眨眼,露出纯粹的笑容。他们相识的第一天,饴村乱数在他闭目养神时牵住了他的手,第二天,他又在手术的间歇获得了一个拥抱。第三天,饴村乱数执意睡在他的身边,在夜里,他从浅眠中苏醒,方才发现饴村乱数又悄然钻进了他的怀中。他为饴村乱数拉严被角,柔软的发梢扫在他的脖颈。在那沙漠中的夜晚,在饴村乱数轻浅的呼吸间,一股情绪像洪水一般在他心里流淌,它淹没丘陵、淹没村庄,而他同饴村乱数躺在被褥的一隅在泛滥的洪水间漂流,如同躺在婴孩的摇篮之中。


他被他心间酝酿的温情困在摇篮之中,他被他自己俘获了。他让饴村乱数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伴随着他救赎的信仰来到黑暗而隐晦的这一边。他没有打破那堵围墙,但幸运的是,这一次,饴村乱数情愿走进属于他的晦暗的空间。他们回到东京的那晚,在车站前分别之时,玫瑰色的夕阳流淌,在象牙白的模糊的月的轮廓下,饴村乱数一如既往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他们拥抱、转身,饴村乱数又捉住了他的衣角,他示意他俯身,他又吻了他的嘴角。


如今这份忧郁不安又回到了他脑海。关乎于那个意外发生的傍晚,关乎于它所带来的..的伤痕和不可弥补的灵魂的写读。他不安地送衢出门,转而落入令一种不安之间。饴村乱数向他扑来,拉拽他的发梢强迫他低头拥吻,然而这份不安控制了他,他推开他的小情人,用它一贯冗长的说教将躁动的一方安置在沙发上。他逃也似地推开洗手间的门并悄悄反锁,面对那扇浴室的拼接镜面,他的手指落在自己已有些松弛的負部又拂过前胸与侧腰,那个傍晚...折磨着他的大脑,他不安地反复检查自己身体上早已愈合的伤痕。


他从浴室出来时只穿一件衬衫,他...在饴村乱数身上时,那件衬衫也滑落下去。他们在...时,饴村乱数将手掌放在他的小腹,隔着柔软的内脏与皮肤,饴村乱数的.....。他们在...中接吻,饴村乱数又蹭着他的耳垂,他的指尖仍触碰着他小腹,他说寂雷的这里原来这么松。


或许这正是有关那个夜晚的影射,又或许饴村乱数并不清楚,这语焉不详的表述久久盘旋,像那令人不安的夜晚一般笼罩着神宫寺寂雷。他几乎反射性地痉挛,......一整天,一种雾一般的焦虑包裹着他,他为衢打开门的瞬间,他眼中刹那闪过的这股忧愁又刺痛了他的养子。饴村乱数从他们...爱时的长沙发上蹦起来,亲昵地钻进他的怀中,柔软的手掌正捏着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暖着他突起的青色静脉。他感到愧疚,对于他的养子,对于饴村乱数,对于他一切不合时宜的表述,对于他身体的不忠。他突然发现那场.所带来的雷雨也许远比想象中更严重。事情发生后的一个月里,出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发现自己无法用....,发现自己总在夜晚里感受到.空虚与寂寞,发现自己渴望...而这不可控的.令他感到耻辱,他清楚地知道,它们不是爱.的造物,它们只会是......。


然而这一晚,当他躺在寂静之间,饴村乱数一如既往地钻进他的怀中,他抚摸他的脸颊,......


在刚刚愈合的新肉上留下血淋淋的抓痕。他......穿越大理石之殿,令他的...起小小的原始丘。饴村乱数若无其事地穿越那道高墙走来,他......他的衣服,他的外套、他的底衫、他的长裤......在破布之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饴村乱数.....他恍惚间感到释然,发出了低沉而悠长的叹息。



饴村乱数看到了,在一个夜声渐起的黄昏,透过暗淡的茶色光线,他看到那六个男人围绕着一具...。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篝火,想起某种古老的宗.仪式。那瘦而高的身体供奉在男人们围成的圆阵中,他知道那正是神宫寺寂雷,就如他知道眼前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他看他痛苦地挣扎最后瘫倒在地,他并未获得得逞般的快乐,也远没有悲伤来袭。他的目光越过神宫寺的...,他凝望露台外初升的象牙白的月影,在神宫寺沙哑的...间为自己点了一支烟。


在一个并不明媚的午后,他接到一通恼人的电话,紧接着踏上了前往新宿的旅途。事情的开端正是如此,他一如既往地坐在电车的角落,一如既往地来到神宫寺寂雷的身边,不过这一次他站在一堵墙后的阴影中,而神宫寺不会知道他的到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们成功地...神宫寺寂雷而他依照命令拍下神宫寺......。这未花去太大功夫,透过电子屏幕的微弱的光,神宫寺失.的面容映在他的眼底。他想一场巨浪正要袭来,如果顺利,这件事也许很快就会发展成惊天的丑闻,TDD的解散也许正需要这样一个契机。然而一个意外地巧合让他在归途的路上撞见了神奈备衢。后者行色匆匆,焦急地冲他扑来,询问是否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这使得饴村乱数心生疑虑,他摇头并向衢发问,回应他的只有躲闪的眼神。一些困惑在饴村乱数心中浮现:饴村乱数清楚地明白衢正要去往医院、清楚地明白他的养父即将被推去无影灯下,然而这孩子眼底那意味不明的直指向他的忧虑是怎么回事?在这场强暴案中他只是藏在幕后的一双眼睛,没有人会联想到他的存在,那么那句忧虑的问询又是怎么回事?


饴村乱数并不知道,饴村乱数并没有权利知道,他正是那场.顺利实施的前提。她们伪造了他被绑架的假象,拦截了神宫寺打来的上百通电话,她们要他出现在施暴现场,正是为了伪造他失踪的证据。她们得逞了,一个小时后,神宫寺寂雷只身出现在这张蛛网中,饴村乱数正目睹了他受难的全程。回到涩谷时,她们打来电话告知事情的始末。她们没有理睬他的质问,回答他的只有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饴村乱数将手机丢出去,那张神宫寺的照片明明灭灭,终于随屏幕上蔓延的蛛网似的裂痕而消隐。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在他心中燃烧,傍晚神宫寺难以抑制的低沉的.息回旋,那些足以令神宫寺身败名裂的细节匕首一般刺来,撕裂淌血的...与...时颤抖的...而占据了他的脑海——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剖开了他的心脏,她们利用了神宫寺本属于他的柔软,而他目睹这一切方才后知后觉。


在神宫寺寂雷身上,他正看到一种柔软,一种属于猛兽的柔软:狼的...、鳄的腹部、蛇的皮肤。它隐藏在神宫寺身上的幽暗的角落,在他靠近时温柔地托盛他,像襁褓、像雾一般的轻纱。战时他同神宫寺相识后的第一个夜晚,在神宫寺疲惫的眉宇间,他发现了这层柔软的暗面,他去握他的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手心,那里有些..柔软,散发着身体的温暖。终于,一个夜里,他顺势滚进了他的怀中,人体的温度笼罩着他,像浸泡在营养液中时那样,像哺乳动物的胚胎沉睡在子贡中那样,他蜷缩在神宫寺的怀抱中时,恍惚间理解了流产的胚胎、丧母的孩子是如此不幸。然而这种柔软被剥、夺了、被...,......他们轮流将他的...,令它饱满如小丘。


可以说,他并不爱他,但他又需要他。他们在接吻时,他舔舐神宫寺的嘴角如同甜是狼的...,神宫寺抚摸他的发顶时,他又贪恋神宫寺眼底如蛇的皮肤一般的柔软。很长时间以来,他坚定地认为他需要他远胜于他爱他,在那个夜晚,在神宫寺的...上,他竟发现神宫寺寂雷爱他远胜于需要他。可无论如何,发生在神宫寺寂雷身上的不幸将会伴随终生,伤痕夺去了本属于他的完整的造物。他像工具一般供人驱使,她们替他做出选择,反复强调自由本就不复存。愤怒唤醒了他,夜里,他将碎裂的手机丢进公园黑黢黢的湖水,金属下落的一刻,他在眼角也摸到了水花。


他以为惩罚将会落在他的身上。幸运的是,她们改变了计划。不久后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新宿,叩响了神宫寺的房门。他们在沙发上...,而神宫寺逃避着他的眼神。他...他,在属于他的海域,那个傍晚所目睹的一切随着温暖的洋流升至海面,它们翻滚在构成这世界的有机物的浪潮中,一些被捕捞上岸,一些被鸟类啄食。他抚摸他柔软而松弛的小腹,像触碰狼的...、鳄的腹部、蛇的肌肤。他在神宫寺耳畔暗示他的不潔,他在他的腹部撑起小丘,而神宫寺温柔地拥抱他,发出了低沉而悠长的叹息。



《神曲》里有这样一个故事:年轻的弗兰西斯卡爱上了她丈夫的弟弟保罗,他们触犯了人伦,因此在地狱的第一层,他们奔向彼此,而夹杂着哭声的阴风一次次将他们吹远。在爱欲的地狱中,这对恋人因为世俗的人伦饱受折磨,然而他们一定是错的么?正如诗中写道的那样,他们在午后共读《圆桌骑士》,罗曼蒂克式的爱情笼罩着他们。他们真实相爱,那么他们何以在此遭受非难与折磨?


对于神宫寺寂雷来说,饴村乱数的存在正如弗兰西斯卡的爱情难题。他们确实曾经相爱,但他的存在有违人伦,因而在人生的地狱中,夹杂着哭号的阴风将他们吹远。可现实当真如此么?只有饴村乱数知道,在爱情面前,他们也犯了错误。当饴村乱数在暗淡的夕阳中凝视神宫寺寂雷的身体,当他明白神宫寺居然如此热烈地爱他,不可占有的悔恨烙在他心头。这...萌生的...體之爱是.的一部分,它昭示着身体的契合,远非弗兰西斯卡的罗曼蒂克式的爱情。而饴村乱数所不知道的是,他的爱欲诞生在神宫寺的怀中,诞生在羊水一般包裹他的神宫寺寂雷的柔软之间,他忽视了它,而它先于他的..生长,正是爱欲的一粒种子。饴村乱数的亲昵举止模糊了神宫寺的双眼,使他看到着感情如烟雾般笼罩却忽视了饴村乱数本人。他爱越过墙壁者的形象甚于爱饴村乱数,他爱他们记忆中的爱情甚于爱饴村乱数。神宫寺寂雷的双脚踩在米诺斯的国土之上,也许他曾一度以为自己走出了迷宫,然而与生俱来的高傲像墙壁一般包围他:他没有走出去,只是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在弗兰西斯卡与保罗的爱欲之罚面前,“我”悲痛地昏厥;而在饴村乱数与神宫寺寂雷的爱欲之罪面前,一切惩罚都显得合乎情理。像太阳升起,月亮落下,像万物更迭的先兆,他们并没有躲开预言中的大洪水,它将他们冲散,让他们各自承受离别的苦难。



神奈备衢并没有等到原谅之吻。他过早地沉睡,带着他洪水似的秘密一起定格在十六岁。而幸运的是,他的昏迷让他未能明白刺伤他的神宫寺的情绪来自他对于饴村乱数的忧虑、未能明白他只是火光里满怀憧憬者的一个代表,他因此得以躲避悲伤的来袭。


他的昏迷伴随着时局的徒然斗转,伴随着一些茶杯的破碎与一些伤痕的显露。神宫寺寂雷赶到天台上的那个傍晚,困惑与愤怒一并侵蚀他的理性,而当他的目光抓住饴村乱数的身影,他又极度渴望他的情人诉说自己的苦衷。一个虚无的借口、一个荒唐的谎言抑或痛苦的叹息与泪水,在赶来的路上,神宫寺寂雷祈求他们的出现,就像那晚他也曾在心中祈求饴村乱数原谅自己的不潔。他需要如此一个契机,一个奇迹般的否定的答复,一个有待救赎的罪人的忏悔,可与此同时他全然忘记正是这审判者般的高傲将他困在虚无的墙壁之间,而饴村乱数漠视这堵墙,他穿过它,如同穿过一层黎明的薄雾。


在二层的露台上,在玫瑰色的夕阳下,他质问饴村乱数的身世,质问饴村乱数的所为。他指责非人存在和恶劣行径的不可饶恕,他凝望他眼中的愤怒,又看到夕阳落在他的眼底正如初夜时他留在他身上的伤痕,他隐约察觉到一些事情将由此发生永恒的改变。而饴村乱数突然大笑,神宫寺的傲慢彻底激怒了他,他向他坦白,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不幸正自己的杰作:他曾欣赏那些...犯..神宫寺的身体,也是他令神奈备衢陷入永久的昏迷。他想要碾碎那些可悲而令人作呕的怜悯,他向他挑衅,直到神宫寺最终向他发出意料之中的攻击。


在这场闹剧的结尾,不可避免的洪水席卷而来。他们分道扬镳,就像一片叶的零落、一枝花的枯萎、一朵云的遁逃,地狱的阴风将他们阻隔。饴村乱数从露台逃逸,然而正如弗兰西斯卡与保罗,在戚戚哀鸣的悲风中,在从天台坠落的一刻,他们的视线经历了短暂地相遇。他从天台坠落,伴随着记忆中无数夜晚的陨落,伴随着薄雾似的温柔的飞逸,在玫瑰色的夕阳间,于离别的璀璨的傍晚,他捉住了神宫寺的衣角。这一次神宫寺没有向他俯身,一粒象牙白的月亮悬在神宫寺的头顶。地狱的阴风将他打落,而神宫寺被托向天空,笼罩他的是象牙塔所散发的月一般的光明。


上一棒:糖医炮弹汉化组 @糖医炮弹汉化组 


下一棒:白夜YEE   @毛凉 (代发)



评论(2)

热度(108)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